我的童年在台町

讲述者 马左书访谈人 全媒体记者 王尤

我出生在大连,幼年时在营口,曾随父母在辽南打游击。那时冰天雪地,险些夭折,不过自己还没有什么记忆。1949年随父亲到鞍山。当时实行干部供给制。我记得一到周末,每家可以从迎宾馆领回一盘糕点,那时还没有东山宾馆。印象最深的是一种涂满巧克力的点心,一辈子再没见过这么精致这么好吃的烘焙点心。上幼儿园后,早餐是牛奶和面包,但牛奶喝不惯,结果一直到高中都是班里个子最小的。

童年照片

童年时父母都很忙。父亲在炼钢厂抓生产,一年到头与工人们摸爬滚打。记得曾有一张父亲与苏联专家的合影,专家穿着皮大衣,显得很威风。而父亲则穿着旧棉袄和缴获日军的马裤。两人站在一起,一土一洋,反差甚大。父亲时常领工人到家里吃饭,他们穿着炉前装。逢年过节父亲在厂里值班,有时会带我一起去,在炉前看工人出钢水,还能吃到家里没有的橘子。母亲当时任鞍山钢铁公司铁东医院书记,除了白天上班,晚上还上夜校,夜校好像是台町最后一排,靠近西门。那些年里母亲还先后生下了马山、马可新、马武和马林,加上解放前的马卓新和我,总共六个孩子。后来,母亲去了沈阳读工农速成学校。那时我在鞍山实验小学读书,后来考上大学,还被选去北京参加全国学联代表大会,那年我从灯市口小学考入101中,不过那已是后话了。

我有一张童年照片,照片的背面标注着“1950年11月摄于弓长岭”。记忆中,那是抗美援朝期间,幼儿园和孩子们都转移到了弓长岭。当时每家的窗户上都贴着防止玻璃震碎的纸条。一旦空袭警报响起,家家户户的人都躲进东山的防空洞,洞里很大,似乎能装下整个台町的老老少少。遗憾的是,照片中这几位活泼可爱的哥哥姐姐到底是谁,竟怎么也想不起来了,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安康。

童年的回忆总是飘渺零碎,却又那么鲜活。读鲁迅先生的《百草园》、看《社戏》里途中烧豆子,便会想起在台町爬树,摘杏、摘樱桃,野地里嚼甜杆、烤苞米,冬天打冰嘎、蹬脚滑子去上学,还有男孩子们少不了的弹弓……那时上的是实验小学和钢都小学,加入了少先队。后来辗转外地,实际上一直懵懵懂懂。多年后的一天,启蒙老师苦口婆心地对我说了一句令我一生难忘的话:“你可是从鞍钢来,是中国工人阶级的后代。”

鞍山是我度过童年和少年时期的家乡,1957年离开鞍山,所幸晚年又与一些鞍山的同学朋友重新联系上了。其中有曾经同班的邹延平,那时他就自己制作电子管收音机;他的哥哥邹志刚做航模飞机,丢了遥控器竟然跑了十几里地去找。至今还记得他在双杠上大回摆倒立的英姿,真是个励志的榜样。再早一些的同学中,有大班长张侨生、拍过电影的曹山高、会画古代武将和美人的袁南征(后来成了故宫博物院的专家)……

我的父亲

我的父亲马成德,祖籍山东寿光县牛头镇马家庄,1919年9月出生于辽宁营口的一个叫前砬的小山村。祖父曾在张学良夫人于凤至经营的哈尔滨东济油坊做事,靠在外赚钱在家乡置地,生活逐渐富裕。父亲9岁时随全家离开营口。1936年5月,祖父陪父亲前往北平另谋生路,并寻找早年在哈尔滨从事中共地下活动的哥哥。在那个夏天里,父亲报考了有轨电车的售票员和邮局的邮差,自认为笔试和口试成绩都很好,却均未被录取。

走投无路之际,父亲得知张学良创立的东北流亡青年学生救济处在招生,合格者每月可获得救济金。但考试不仅要考各学科,还考英语。父亲只在小学学过一点英语,便不抱希望,索性在英语试卷上用中文写了一篇文章,意外地榜上有名,总算有了生活的着落。随后,他遇上北平大学法商学院招生,报考者达千余人,他也加入其中。凭借自己的功底,父亲觉得有把握再次登榜,却未想到成绩过于优异。当围观仅录取30人的大榜时,他惊喜地发现自己排名第二。在校期间,他加入了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,并多次参与反日游行示威活动,被指定为纠察队员。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,他与同学们撤离北平。临行前,父亲与因肺病晚期住在同仁医院的哥哥话别,哥哥一再嘱咐他直接前往延安,并告诉他,自己早在1933年便已加入中国共产党。

1939年秋,父亲已担任八路军驻桂林办事处总务科长,带领几十人的队伍经重庆、成都,沿三国时期修建的古栈道出川,辗转到达延安,被分配至中央情报部。1941年6月,莫斯科派来一个由苏军中将担任组长的情报工作组,并在枣园后的山沟里开办了一个秘密情报人员训练班,教授爆破器材制作和收发报等情报课程。时任中央情报部(即中央社会部)副部长李克农亲自找父亲谈话,介绍他加入该训练班。班中设有几个小组,都在同一山沟里接受训练,但互不见面;每组5人,彼此间不知姓名。

培训结束后,父亲所在的5人小组中最先被派出的成员后来得知名叫李维民,其接头地点是吉林。

不久,李克农再次找父亲谈话,叮嘱他永远严守秘密,告知将由地方组织送出关外,目的地是哈尔滨。出发后,他被先送到晋西北兴县,由贺龙司令员单独接见,看过介绍信后,令他等候指示;随后被护送到晋察冀边区,受到聂荣臻司令员和程子华政委的接见。两位首长看了介绍信后,商议派遣方案;之后,父亲终于成功潜入北平,但3次试图通过山海关都未成功。

最后一次闯关前,父亲到了房山县境内,暂住在斋堂山上一对老夫妇家中。老夫妇的儿子在北平做小生意,常在城乡间往来,答应帮助他出关。然而,这位年轻人因胆小,多次拖延,借口前往北平后,迟迟不肯返回。眼看已入秋,父亲困于山中,只得原路返回晋察冀边区,最终由武工队护送回延安。

1946年4月,新的营口县委成立,已经在辽阳、海城、营口一带工作数月的父亲被任命为县长,随后又担任营口市委宣传部长和代市长。在营口地区的工作充满挑战,父亲经历了几番进退的拉锯战,直至辽沈战役胜利,他始终坚守阵地,展现了无畏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。

来到鞍山

东北全境解放后,中共中央东北局组建了南下干部团,父亲主动申请随军南下,但未获批准,随后于1949年4月调往鞍钢工作。初到鞍钢,他担任轧钢部副主任兼党委书记,与轧钢部主任吴铎搭档。1950年4月,父亲被任命为炼钢厂厂长。时任市委秘书长赵君哲和市长李维民都曾是老相识,纷纷提醒他:“炼钢厂半年之内已换了三任厂长,都被撤职了,你可要三思而行啊!”然而,父亲毫不犹豫地赴任了。

父亲自嘲思想不够灵活,性格过于耿直,说话直接。在公司经理办公会议上,苏联专家突然质问他,“为什么你来一周了,生产还是不能完成任务,这在我们苏联是不允许的”。当时,坐在身旁的一个很要好的同志,半同情半开玩笑地递过来一张纸条,上边写着“英雄遇难”四个大字。他看过纸条真的有点“遇难”的滋味,心想自己仅仅来钢厂一周,还没弄明白钢是怎么炼出来的,职工的面孔还认不了几个,就是让内行来扭转,也不是几天的事,更何况自己是外行人呢!

会上,他心里不服,有口不能言。会下,他经过昼夜不停地讨教和深入细致地了解,心里有了底后,找到苏联专家谈判,提出让自己指挥一个月,专家从旁协助,如果还是扭转不了,主动辞职。专家和翻译一听,顿感震惊,一时弄得他们面面相觑,哑口无言。就是在那一个月,他争来了指挥权后,发动职工献计献策,调动职工全力奋战,完成了月生产计划,总算争了一口气。

马左书,生于1947年。先后就读鞍山钢都小学、北京101中学、哈军工。长期在中苏边境任会晤翻译;曾参加地效飞行器、空间生物等国际合作科研项目;译作《俄国自然科学史》《西方哲学管窥》(中译俄)。

1948年2月,时任营口市代市长的马成德。

马成德,早年就读北平大学,抗战初期任河南固始县委书记,桂林八路军办事处李克农秘书,延安陕北公学总支委和中央党校辅导员。解放战争期间任营口县县长,营口市代市长。1949年4月调入鞍钢,历任鞍钢一炼钢、二炼钢厂长,鞍钢总炼钢师。后任冶金部钢铁司司长、副部长,兼任宝钢常务副总指挥代总指挥。

林凡,历任营口市政府干事、鞍山钢铁公司铁东医院书记,北京平安医院书记、北京市输血站书记、北京药品检验所所长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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