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李朝阳

小时候，我家住在一条狭窄的胡同里，房子挨着房子，邻里之间没有秘密。那是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，家家日子过得都很紧巴。尽管我爸我妈的工资不算低，但架不住孩子多。

华强是我好友，住在我家对门。他家的日子相对宽裕，主要因为家里只有他和妹妹两个孩子。这种优势在餐桌上体现得尤为明显——他常常能吃上大米干饭、白面花卷，还能吃上饺子，那可是我们眼中的奢侈品。

我管华强妈妈叫华婶，两家关系一直很好，大事小情都相互照应。母亲在医院工作，华强家有个头疼脑热的，总是第一个想到她。母亲也都尽心尽力地帮忙，时间久了，华婶总觉得欠我家人情，总想找机会报答。

一个寒冷的冬日，北风呼啸着穿过胡同，吹得门窗嘎吱作响。我在家里围着火炉写作业，肚子饿得咕咕叫。母亲在厨房忙活，锅里煮着高粱米粥，那味道实在让人提不起精神。

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。母亲打开门，只见华婶站在门口，怀里抱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。“嫂子，快过年了，我家包了点饺子，给你们送点尝尝。”华婶说着，把碗递了过来。

母亲愣了一下，连连摆手：“这怎么行，这怎么行呢？这太贵重了，不能收，真的不能收呀。”“这算什么贵重东西？”华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：“就是自家包的，不算什么。”说完，放下饺子转身就走。“不行不行，这可不行呀！”母亲急忙追了出去，透过窗户，我看到母亲拉住华婶的衣襟，迅速将碗塞回她手里，然后扭身回来，随手关上了门。华婶则站在那里，呆立了好一会儿，才慢慢走回家……

从那以后，我能明显地感觉到，两家关系发生了微妙变化，尽管母亲依然主动热情地打招呼，但华婶再也没有来过我家，我和华强在一起玩耍的时候，也似乎少了几分从前的亲近。

多年以后，与母亲重提此事，母亲说：“我当时真的是好心，只想着那饺子太金贵，不能收，哪想到……”说着，母亲长长叹了口气，摇摇头。